第九百九十六章 云上琅琅杏花香-《剑来陈平安》
第(1/3)页
小镇东门外不远,有个驿站,是与槐黄县衙差不多时候建立的,官方名为如故驿,不过小镇当年还是习惯称之为鸡鸣驿,像那螃蟹坊,给人和事物取绰号,小镇百姓不但喜欢且擅长。郑大风今天就一路逛荡到了鸡鸣驿,驿丞是小镇本土出身,早年是龙窑督造署的胥吏,挪个窝而已,反正都是不入流的品秩,从驿卒一步步做起,终于混了个一把手,年轻时候跟郑大风是酒桌赌桌的好兄弟,经常是郑大风押大他就押小,总能赢钱,两人再去黄二娘铺子那边喝酒,反正又是郑大风赊账,这家伙凭此攒了不少媳妇本,据说近期都开始替他那个不成材的孙子某个急递铺差事了,今儿见着了消失多年的郑大风,很是嘘寒问暖了一通,只是驿丞官小事情多,两人叙旧的时候,常有携带公文袋的驿卒来这边花押、勘合,郑大风也不愿打搅这个公务繁忙的老兄弟,约好有空就一起喝酒,临行之前,郑大风冷不丁询问一句,你不是师兄吧?驿丞愣了半天,询问他说啥,郑大风连忙说没事没事,踱步走出驿站,都怪陈平安那家伙,连累自己都喜欢疑神疑鬼了。郑大风这趟下山,除了驿站,就是去了趟以前的神仙坟,因为今天是二月初三,郑大风就去文庙那边,却没去主殿祭拜那些吃冷猪头肉的圣贤们,而是拣选了一间偏殿,对着其中一尊神像,双手合掌,念念有词,汉子难得如此神色肃穆。
郑大风都懒得回自己那个位于小镇东门附近的黄泥屋子,连只母蚊子都没,想想就伤心,岔出驿路,寻个僻静处,郑大风悬好剑符,捻出一张遮掩身形的符箓,御风去往牛角渡,抖了抖指尖的符箓,被郑大风取名为“墙根劝架符”,又名“梁上君子符”,汉子又是伤感叹息一声,只觉得这种宝贵符箓落在自己手里,实在是大材小用,不务正业,屈才了啊。
牛角渡的包袱斋,生意一般,郑大风双手负后,步入一间冷冷清清的铺子,柜台后边的珠钗岛女修,听见脚步声,等她抬头看见是对方后,白了一眼,便立即低头,自顾自翻书看。
郑大风斜靠柜台,笑眯眯道:“管清妹子,几年没见,长大了啊。”
最后几个字,汉子特别咬文嚼字。
名为管清的女子抬起头,就看到那家伙飞快偏移视线,她恼羞成怒道:“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!”
郑大风唉了一声,嬉皮笑脸道:“咋个不说狗改不了吃屎呢,果然管清妹子还是淑女,骂人都不会,轻飘飘的,挠痒痒呢。”
管清瞪眼道:“姓郑的,警告你啊,有事说事,没事赶紧滚蛋。”
她当年在这边看铺子的时候,就实在是受够了这个自诩风流的家伙,满嘴土得掉渣、腻歪至极的所谓“情话”,哪怕只是想一想就要起鸡皮疙瘩。
陈先生那么个正经人,怎么找了个这么个不靠谱的家伙当落魄山的看门人。
郑大风轻轻捶打心口,咳嗽几声,问道:“流霞姐姐和白鹊妹子呢,没跟你在一起么,我可是一回家乡,就立即与山主询问你们是瘦了还是胖了,修行顺不顺利,山主说如今你们都在螯鱼背闲着呢。”
管清抄起一把算盘,就砸过去,郑大风一个低头转身,再一个伸腿,以脚尖轻轻一挑算盘,伸手抓住,再轻轻放在桌上,摊开手心,滚动算盘珠子,笑道:“大风哥这一手,抖搂得漂不漂亮,是不是风采依旧,还是犹胜往昔?”
管钱深呼吸一口气,“郑大风,你再这么无赖,我就要去落魄山跟陈山主告状了!要是陈山主捣浆糊,当和事佬,反正铺子这边的生意,我就撒手不管了!你再想恶心人半句,就得去螯鱼背,闯山门!”
郑大风抹了把脸,竟然没有废话半句,一瘸一拐,默默离去。
就在管清略有愧疚,觉得是不是把话说重了的时候,那汉子冷不丁一个身体后仰,探头探脑道:“管清妹子,当真这么绝情吗?大风哥今天专门为你刮了胡子,换了身干净衣服,你就不问问大风哥这么些年,去哪儿潇洒了,在外有无娶妻生子……”
管清想起一个百试不爽的独门诀窍,学师妹白鹊,双指并拢,使劲一挥,沉声道:“消失!”
郑大风立即伸手一抓,好似将一物揣入怀中,这才心满意足离去。
但凡是有珠钗岛女修当临时掌柜的铺子,郑大风都一一逛过,与管清妹子一般,都与他打情骂俏了一番。
神清气爽的汉子来到一间悬“永年斋”匾额的店铺,正了正衣襟,今天登门,绝对不能再次败退而走。
牛角山渡口,只租了少数包袱斋给外人,其中长春宫就要了两间铺子,租金可以忽略不计。
铺子掌柜,是个中年妇人模样的女修,姿容不难看,也不算好看,她方才正在翻看一部百看不厌的《兰谱》。
她与郑大风并不陌生,见着了多年不曾露面的汉子,她立即故意趴在柜台上,嫣然笑道:“呦,这不是大风兄弟嘛,又遛鸟呢。来来来,赶紧把那只小麻雀放出笼子,给姐姐耍耍,愣着做什么啊,趁着铺子没有外人,有什么好难为情的,在外边逛荡那么些年,还是这么脸皮薄,瞧你这点出息……”
郑大风呲溜一声,真心顶不住啊,只得神色腼腆道:“帘栊道友,哪有你这么待客的,容易吓跑客人。”
道号帘栊的妇人,从柜台一只果盘里边捻起一颗柑橘,狠狠朝那汉子的裤裆方向砸过去,嗤笑道:“在附近铺子的威风呢?”
郑大风赶紧弯腰接住那枚暗器,悻悻然道:“我这不是长得不那么英俊,相貌不占便宜,就只好在情话上边下功夫了嘛。”
帘栊在这边看顾生意,属于一种纯属打发光阴的散心了,她与长春宫现任宫主是同辈且同脉,不过辈分高,年纪小,却是那种“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”的关门弟子,因为始终无法打破龙门境瓶颈,心灰意冷,她就主动来这边看铺子了,郑大风以前常来铺子这边唠嗑,刚好两个都是能聊的,而且荤素不忌,所以这么多年没见郑大风,帘栊还真就有几分想念来着,当然跟那种男女情愫是绝对不沾边的。
郑大风手肘抵在柜台上,斜着身子,伸手捋头发,在那儿吹嘘自己与撰写《兰谱》的朱藕,是怎么个相熟,有机会定要介绍给帘栊姐姐认识认识,在拽文几句,幽居静养山中,作林泉烟霞主人,一日长似两日,若活九十年,便是百八十,所得不已多乎。闲居又有三乐,可以颐养天年,食春笋,夏衣薜荔,雪夜读禁书……
帘栊就喜欢这个丑汉的那股斯文劲头,说句良心话,要不是郑大风的模样实在寒碜了点,真心不至于打光棍到今天。
长春宫与落魄山,是结下过一桩善缘的,归功于当年那个假扮成披云山客卿、观海境修士的“余米”。
余米以帮忙护道的名义,与出自宋馀麟游一脉的几位女修,一起游历南方,因为当年有位大骊巡狩使,急需以万年松的枝木入药,就让长春宫女修帮忙去与风雪庙讨要,只是那棵名为“长情”的万年古松,生长在风雪庙神仙台,作为神仙台一棵独苗的大剑仙魏晋,就成了唯一有权力折枝斫木的主人。所以哪怕明知道长春宫在大骊的山上地位特殊,大鲵沟秦氏老祖与长春宫太上长老宋馀关系匪浅,那拨女修还是不出意料碰壁了,无功而返,不曾想返回牛角渡时,余米偷偷摸摸送给韩璧鸦一片万年松,事后经过长春宫勘验后,竟然真是出自古松“长情”无疑,原本惴惴不安的龙门境老妪,她因此在师门祖师堂那边有了交待,长春宫在巡狩使那边也就跟着有了个圆满交待。
此外在长春宫的那艘醴泉渡船那边,因为当时与宗师鱼虹同行离京的竺奉仙,当时也在船上的缘故,陈平安曾经带着小陌现身渡船,期间见过那位道号雾凇、名为甘怡的渡船管事。
在宝瓶洲,只有这艘醴泉渡船,不管停靠在任何任何一座渡口,都是不需要掏半颗钱的,而且当年也只有醴泉渡船,能够在大战期间被大骊军方接管的所有渡口,来去自由。
铺子来了位郑大风没见过的外乡女修,她见着了里边唾沫四溅的汉子,可能是听到了帘栊的心声介绍,主动说道:“见过郑先生,我叫甘怡,来自长春宫。”
郑大风立即点头道:“甘姨好,很好很好,喊我大风也行,喊声小郑也可。”
甘怡听出汉子的“误会”,只得笑着解释道:“甘甜的甘,心旷神怡的怡。”
郑大风委屈道:“不然呢?我岂会不认得大名鼎鼎的醴泉渡船甘管事。”
人之灵气,一身精神,具乎两目。这位金丹女修就当得起“明眸善睐”的赞誉,尤其是甘怡姐姐在笑时,还有两个酒靥。
美。
甘怡一笑置之,山上山下的无赖汉实在是见多了,不缺眼前这么一号人物。
郑大风就要识趣告辞离去,跟帘栊姐姐聊了半天,口渴舌燥的,打算去自家兄弟的北岳山君府喝酒去。
不熟知历史典故的人,即便是如今的朝廷史官,恐怕都不会清楚那艘“醴泉”渡船,对大骊宋氏而言,意味着什么。
在大骊宋氏还是卢氏藩属国的时候,每逢旱灾,就需要与长春宫借调这艘行云布雨的法宝渡船,再邀请长春宫仙师施法请雨。
可以说在大骊宋氏最为艰苦的岁月里,这艘渡船每每在干裂大地上空的出现,就是一种……希望。
故而最近百年的长春宫年谱上边,不可谓不“满纸烟云、黄紫贵气”。
因为除了大骊宋氏三代皇帝,经常莅临长春宫,当今大骊太后南簪,当年更是在此结茅隐居修养,关键是更有那位国师崔瀺,曾经亲自参加过两次长春宫女修晋升金丹地仙的开峰典礼,这在如今,是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,让那头绣虎参加某个门派的庆典?别说是新晋宗门,就算是神诰宗,云林姜氏请得动?
那场正阳山观礼,朝廷这边也只是派出了巡狩使曹枰,更早的龙泉剑宗建立,以及刘羡阳接任宗主,都是大骊礼部尚书出面。
甘怡再次听到了掌柜帘栊的心声,犹豫了一下,以心声与郑大风说道:“郑先生,有一事相商。”
郑大风立即停步转身,搓手笑道:“鄙人尚未婚娶。”
甘怡就当没听见,自顾自说道:“我愿意将跳鱼山转售给落魄山,不知郑先生能否代为传话,帮我与陈山主知会一声?”
郑大风笑着点头道:“好说好说,一定带到。”
落魄山的近邻,除了北边作为自家藩属山头的灰蒙山,还有三座,天都峰,跳鱼山,以及扶摇麓,各有所属。
只不过不同于衣带峰,比较不显山不露水,居山修士,都深居简出,极少露面,尤其是天都峰,修士好像都禁足、闭关一般,几乎无人下山。而且关于三位山主的身份,大骊王朝那边虽然有秘档记录,却从不对外泄露,而落魄山这边,也无意探究此事。
每有御风往返于落魄山和小镇,都会主动拉开一段距离,绕山而行。
不曾想其中这座跳鱼山,竟然就是甘怡名下的私产。
帘栊大为讶异,郑大风竟然就这么离开铺子了。
走在街上,郑大风微微皱眉,因为甘怡身上,带着一股熟悉的远古气息。
补上魂魄的郑大风,虽然没有恢复某些记忆,但是他就像凭空多出了数种神通,而且每有所见,不管是人与物或景,就像手中突然多出一把开门的钥匙。而甘怡的出现,就让郑大风无缘无故记起了一座历史久远的福地,在浩然天下消失已久。
这就对得上了。
当初米裕受魏檗所托,为长春宫出门历练的一行人秘密护道,队伍中有个名叫终南的小姑娘,年纪很小,辈分很高,带队护道的老妪,才是龙门境,其余三个少女,也都是长春宫一等一的修道好苗子,而且她们都是头次下山历练,照理说,带着这么四个宝贝疙瘩乱逛,一位金丹地仙都未必够,怎么可能只是让一位龙门境当主心骨。
与此同时,这拨长春宫女修那场历练,最重要之事,既然是要与风雪庙讨要一片万年松,好给一位大骊巡狩使满意答复,不说太上长老宋馀亲自出马,也该派遣宫主露面,才算合乎山上的礼数。
所以郑大风就立即走了趟北岳山君府的文库司,调阅档案,果不其然,给郑大风找到了一条线索,有那么一段时间里边,长春宫的所有地仙修士,全部失踪了,或者用闭关的由头,或者是对外宣称出门远游了。
至于郑大风为何如此上心,当然因为对方是女修如云的长春宫啊!
浩然、蛮荒两座天地接壤后,异象横生,除了海上那艘夜航船,宝瓶洲这边也有不少远古洞天福地的破碎秘境,水落石出,比如其中就有那座虚无缥缈、随水跟风一般流转至宝瓶洲的秋风祠,单凭修士境界无法力取,只能是靠着下五境练气士进入其中,各凭福缘获得各种宝物,虽说已经有一些个幸运儿,得了些仙家机缘,按照山上的界定,这处来历不明的宝地,目前还是一种虚位以待的无主状态。
三个早就被大骊王朝内定的宗门名额,继落魄山和正阳山之后,宝瓶洲又新添了两座宗字头仙府,位于雁荡山龙湫畔的一座大寺,再就是仙君曹溶的道观。接下来,估计就是那个暂时作为正阳山下山而非下宗的篁山剑派了。
当然不是大骊朝廷格外青睐正阳山,而是宝瓶洲需要一个新的剑道宗门,并且这个崭新宗门必须位于旧朱荧王朝。
其实正阳山自己都已经死了这条心,却不知下宗一事,属于柳暗花明又一村。世事多如此,自以为最为接近时,反而渐行渐远,自以为远在天边时,却又唾手可得,不费功夫。
此外作为宝瓶洲宗门候补之列的长春宫,老龙城,神诰宗以清潭福地作为根基的某个门派,云霞山等,都在大骊王朝的举荐名单之上。
喜事年年有,今年特别多。
今天就是最好的例子。
郑大风在街上见到了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,身边跟着个侍女模样的年轻女修,看似主仆的两人,正在闲逛牛角渡包袱斋。
只是郑大风要立即走一趟披云山,着急见魏檗,就没有上去搭讪,正经人谁会随便在路上见着个好看女子就凑近呢。
郑大风一个骤然停步,咦,这姑娘竟然还是一位剑修?正经人不做点正经事,岂不是风流枉少年一般,所以郑大风立即跟着走入那间自家铺子,熟门熟路,开始介绍起里边的各色货物,一聊才知道老人姓洪,来自宝瓶洲中部的一座地龙山仙家渡口,位于梳水国和松溪国接壤处,又有一座青蚨坊,而这个洪扬波,就是在那青蚨坊二楼坐馆做买卖的,至于老人身边的彩裙侍女,她自称情采。
他们一听那汉子是落魄山陈山主的叔叔辈,立即刮目相看。
管清几次欲言又止。
————
禺州将军曹茂,在闲暇时走了一趟洪州豫章郡,作为一州将军,其实同时管辖着两州军务,所以也可以视为公务。
此次出行,位高权重的曹茂没有与洪州各级官员打招呼,只是带了几名心腹和随军修士,拜访那座采伐院。
但是主官并不在衙署里边,也没有跟下属说去了哪里。曹茂没有留下来等人的意思,离开采伐院,让两名随军修士去城内打探消息,身边一位年轻武将忍不住问道:“曹将军,这个林正诚到底是什么来头,能够不动声色就暗中摆平了豫章郡的盗采一事?”
曹茂说道:“你要是离开豫章郡都能忍住不问,就可以去陪都兵部任职了。”
年轻武将哭丧着脸,“曹将军,你这不是坑人吗?说好了会帮我与朝廷举荐,怎么又反悔了,官又不大,就是个陪都的兵部员外郎,按照大骊律例,有军功和武勋头衔的武将,离开沙场到地方当官,多是降一两级任用,我这都降多少级了?况且只是陪都,又不是京城的兵部,”
在这位禺州将军这边,其实不用讲究太多的官场规矩,说话都很随意。
曹茂淡然道:“我们大骊的陪都六部,能跟别国用来养老的陪都诸衙一样?”
一位留在身边的女子随军修士,笑道:“曹将军,听说这位新上任的采伐院主官,是个不苟言笑的,算不算那种铁面峨冠的端方之士?”
曹茂说道:“关于林正诚,你们都别多问。等会儿见面,我跟他聊天的时候,你们都别插嘴。”
因为先前禺州将军府收到了朝廷密旨,皇帝陛下会在近期秘密南巡至洪州,就在那座采伐院驻跸,不会带太多的随从,一切从简,可能会直接绕过各州刺史。所以曹茂才会有这趟豫章郡之行,要先与林正诚见个面,再去巡视洪州边境几个关隘和军镇。
洪州的这个采伐院,与大骊朝廷在禺州、婺州设置的织造局相仿,都是与昔年龙窑督造署差不多性质的官场“边缘”机构,官不大,但是密折能够直达天听。只不过采伐院主官品秩相对是最低的,像那禺州的李宝箴李织造,就是官身相当不低的从四品,毕竟采伐院又要特殊几分,不属于常设衙门,更像是一个过渡性的衙门,事情办完了,朝廷不出意外就会裁撤掉,所以被抽调来这边当差的官吏,兴致都不高,一来采伐院没有什么油水,再者谁要是当真秉公办事了,还容易惹来一身腥臊,毕竟朝廷和洪州屡禁不止的偷采巨木一事,幕后势力,谁没点朝廷靠山和依仗,就说那个当地的豫章郡南氏,一年到头开销那么大,会没有沾边这档子生意?
在大骊官场,为何会有个“大豫章,小洪州”的谐趣说法?
还不就是因为豫章郡南氏出了那么个贵人,曾经的皇后娘娘,如今的太后南簪,她是当今天子宋和与洛王宋睦的亲生母亲。
要说母凭子贵,整个宝瓶洲,谁能跟她比?
采伐院刚刚设立那会儿,整个洪州官员都在等着看好戏,想要看看那个从京城里边来这边趟浑水的林正诚,在豫章郡如何碰一鼻子灰。
但是作为主官的林正诚上任后,既没有拜访任何一位豫章郡官员和皇亲国戚,也没有新官上任三把火,甚至都没有去豫章郡任何一座大山逛逛,几乎可以说是足不出户。
结果在一夜之间,所有偷采盗伐山上巨木的,从台前到幕后,全部消失了,都不是那种暂时的避其锋芒,而是主动撤离,销毁一切账簿,一些个走都走不掉的人物,更是被毁尸灭迹。光是豫章郡境内的十几个店铺,全部关门了,一个人都没有留下。当然可能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“钉子”,全都自己清理干净了。
只说那个在整个洪州势力盘根交错的南氏家族,就在前不久,正月里,在祖宗祠堂里边召开了一场关起门来的议事,七八个嫡出、庶出子弟,直接就被除名了,从族谱上边剔除出去,而且没有给出任何理由。有不服气喊冤的,也有几个言语叫嚣、狂悖无礼的,前者被打得当场满嘴都是血,至于后者,就那么被直接打死在祠堂里边。
朦胧小雨润如酥,有贫寒少女提着篮沿街卖杏花。
曹茂最后是在一间售卖瓷器的铺子里边,找到了那个两鬓双白的林正诚,跟个郡县里边的老学究差不多,就是显得没那么年迈暮气。
第(1/3)页